无衣

星辰（53）

被p重发，咱也不知道有啥好p，发个文还要被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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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颀对我说了晚安，催我睡觉，自己也闭上了眼睛。夜晚的寂静吞没了我们，就像沉入了幽深的海底，没有声音和光亮，可我的心却无法安宁。他今晚对我说的这些事，要我如何安宁？12岁那年秋天学校机房里的情景不断在我脑海里重现。讲台上那张年轻的笑脸现在想起来多了分厚重和凄凉。老师的师父去世时，他不过比现在的我大两岁，我现在躺在老师的臂弯里，而那时又有谁安慰他？一想到这，我的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疼，情不自禁地把手心贴在他心脏的位置，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，仿佛能穿透皮肤、穿越时间，抚摸到多年前无情的命运在他心里留下的伤痕。

 

他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，眼都没睁，“乱摸什么？快睡觉。”

 

我把手缩回来，翻了个身平躺着，揉了揉自己湿漉漉的眼睛，把眼睛擦干，然后闭上，脑海里的画面在漆黑的底色上显现出来，眼泪又从两个眼角流了下来。眼泪说掉就掉，真的好烦，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能哭。

 

我这样躺了一会，然后又侧过头看他，“我睡不着，要抱着您才能睡着。”

 

这时他睁开了眼睛，同样侧过头，皱着眉头看着我，“汪星辰你多大了？”

 

“12岁，”我不羞不臊地说道，“您刚刚自己说的。”

 

他露出一个又气恼又好笑又无奈的复杂表情，叹了声气，胳膊一用力，把我揽进了怀里。

 

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，梦见了老师的师父。我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，左手拿着一卷书，右手拿着一根jie chi，脊背挺直，清隽儒雅，很像电视剧中的夫子，让人又敬又畏，但我看不见他的脸。我听见他用严肃而低沉的声音说，你的书背得不好，把手伸出来挨手板。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，看见jie chi在我面前高高举起，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，看不清的人脸让我感到恐惧，在jie chi落下来的一瞬间，我从梦中惊醒了。

 

我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，凌晨三点，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了，眼角还有干干涩涩的泪痕。老师在我身边睡得很安稳，他的手臂还在我的头下枕着，胳膊上的衣服被我的眼泪弄湿，摸上去湿湿凉凉的。

 

窗帘纤维的缝隙里透进了丝丝缕缕的月光，让我能隐隐约约看见老师安睡的脸。

 

老师，我梦见你师父了。这些年，你是不是也多次像我这样梦见他？

 

我枕着老师的手臂睡了一夜，第二天醒来时，他的手臂麻了，我的眼睛肿了。我帮他揉手臂，他用冰毛巾帮我敷眼睛，折腾了半个小时。

 

之后老师留我在他家里住了段日子，每日和他同吃同睡，大约过了一个星期，或许充斥在我体内的忧伤减淡了些许，或许我已学会与忧伤共存，我终于恢复了胃口，能感受到饭菜的香气了。

 

一个星期之后的周天清晨，周颀开车带我去了宁山。一年前计划的爬山计划，今天才得以施行，而我们的心境也和一年前不同了。去宁山的路上，我在心里忍不住猜想，去年老师提出要带我去爬宁山，是不是那时就打算和我说他师父的事了呢？只是后来因为他生病爬山没去成，才耽误了？

 

庆州省内多山多水，但是高山极少，在去宁山的路上我搜了下，这座山只有200多米高，爬起来不费劲。

 

我们到宁山景区时还不到九点。周颀把车停在景区外的停车场，我们各自背上昨晚准备好的背包，下车。

 

我们从停车场出来没有直接进入景区，周颀先领我去了景区旁边的宁山墓园。墓园正对着大门的大道两侧有两排粗壮的梧桐树，如今叶子都发黄脱落了，地上的落叶表面的露水还没干，踩上去湿湿软软的。

 

他在墓园门口买了鲜花和水果，然后领着我轻车熟路地从一排排墓碑中找到了他师父。

 

漆黑的墓碑上没有任何装饰，碑文也很简洁：

 

“先师程筠之墓。弟子周颀叩首。二零零八年夏。”

 

字体苍劲有力，颇有风骨，和周颀的笔迹很像，大概是他亲手写的碑文。

 

碑上没有照片，出现在我梦中的人还是没有脸，我只能依靠想象去猜测这位逝去的先人的模样。

 

前两天长兴市刚下过一场雨，墓园里空气很清新，墓地旁边的泥土还是潮湿松软的。

 

周颀把身上的背包卸下，放在旁边的草地上，然后蹲下身子，用手轻轻擦拭墓碑上的灰尘，然后将手里的鲜花摆在碑前空地的正中央。我站在他侧后方看着他忙活，我的视线仿佛能穿越这八年时光，看见当年他是怎样在这里将他挚爱的师父下葬的。

 

他说：“我师父最爱玉兰。”

 

我才知道，那束白色鲜花叫做玉兰。

 

他又把水果摆放在鲜花两旁，橙子和苹果左右对称着放。然后站起身来，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宁山。秋高气爽，天空辽远，云朵飘得很高，早晨的阳光温和地照耀着。山离得太近，把天空遮住了一大片，在墓园里投下了一片阴影。

 

而我们面前的墓碑没有被阴影罩住，碑上的文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
 

周颀低下头来，轻声说道：

 

“师父，我带我学生来看您了。”